“宣礼部尚书韩谦益觐见！”
“臣叩见皇上，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！”
“爱卿平身。”赵子哲笑容浅浅，虚扶韩谦益起身。
韩谦益垂眸，陛下似乎愈发瘦弱了。
“爱卿来得正好，不如与朕手谈一局。”赵子哲面上显不出情绪，话毕，将嘴唇紧紧抿着，眼中划过一丝难名的神色，似有期待。
“苍生遭此大难，臣无心下棋。”
赵子哲蹙眉，他轻轻闭上双眼，俄而叹息一声，以手扶额：“你这是在怨朕。”
韩谦益微微睁大双眼，面上仍旧是半点儿声色不露。他是皇上的孤臣没错，可也从未见过陛下此等模样。更何况自从去年海祥在贺表上怒斥皇上昏庸，皇上便和大臣们愈发离了心。
即便是自己，也少了许多单独面见皇帝的机会。
赵子哲睁开眼，静静注视着韩谦益，他居高临下，眼中古井无波，如果韩谦益此时抬头与他对视，能看见的便是一双如由寒冰熔铸的眼睛。
一双帝王的眼睛。
而不是原剧情里，脉脉含情的一对微红的眼。
“朕年少时，与你在东湖畔相遇，那时我还是个皇子，你还没有得中进士。”赵子哲的语调很缓，他静静陈述着，平铺直叙，他似乎并不想打动眼前这个男人，“韩谦益，夺嫡时你保持中立，可我知道你会是我的臣子。”
“我看重你，所以将亲姊下嫁给你。”
韩谦益依旧低着头，可赵子哲看得出，他的眼眶发红，身子也轻颤起来。
“你如今有了威望，有了自己的门生故交，被他们推举出来当说客。”
“媛媛去世前，满心的期望，便是你能辅佐我共筑太平盛世。”他轻轻叹了一口气，“你直言觐见，有一派拳拳爱国之心，我怎么会不听你的呢？不然岂不是成了昏君。你对此事有何看法？大可以直言不讳，不用顾及其他。”
“陛下！”韩谦益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。他用生命去爱重的发妻，在眼前这个男人心中却不过是一颗驭下的棋子。
“殿选之日在即，等你顺理成章的成为内阁大学士，你就有更大的权势，更多的筹码来和我据理力争。”赵子哲突然轻笑道，语气中带了七分的漫不经心，“回去吧，等你当上了内阁大学士，我有一份大礼要送给你。”
“顾家的嫡长女贤良淑德，性情温良，温彦公主去后，你一直中馈无人。”
“陛下，臣不愿续弦。”韩谦益跪下言道，他的声音铿锵而坚定，有着无尽的果决。
“虽然是赐婚，但这是你能决定的事，而不是我要决定的事。”赵子哲道。
韩谦益跪在地上，身躯似乎突然佝偻了起来，他已过而立之年，已不似弱冠之年时那般桀骜不驯，意气风发。
“平身吧。”
他站起身，如同失了魂魄般怔愣在原地。媛媛将死之时，被接入深宫之中，他为了见她最后一面，在宫外跪了三天三夜，那样痛彻骨髓的痛，绵绵无尽的悔与恨，他以为此生再也感受不到了。
他的脑海中闪过一幕幕的画面，走马灯一般，让他觉得世界仿佛一瞬间天旋地转。
初见时，女扮男装的少女，骑着马来到东湖畔，她的笑容比湖水还要清澈，抓着缰绳的双手如玉一般。
那时自己还是个进京赶考的穷书生，没有见过什么世面，却一眼就看出这不是个小公子，而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。
她身上的灵气那样充盈，不可逼视。
他恍恍惚惚之间注视着眼前这个贵气逼人的男人的面影。
“真像啊。”他心道。
可即便是媛媛女扮男装的时候，和皇上也是截然不同的。
眼前的这个男人也会微笑，但笑起来永远拒人于千里之外。他的眸子永远幽深不可捉摸，他坐上了最尊贵的位子，却没有一颗为天下百姓计的王道之心。
记忆中媛媛提起皇上总是哭泣，边关战事告急，百姓流离失所，皇上却大兴土木，一座座的道观耗费的人力物力不可胜数。
她亲自为百姓施粥，每至荒年便会在佛堂祈愿，一跪便是一夜。
她的身体向来不好，换季之时甚至会咳血，每回都要牵着自己的手，要自己喂她药喝：“我如此可怜，一定要让你知道，让你心疼我。”
他的心疼的皱缩起来，嘴里似乎有了铁锈味，嗓子如同干裂了一般。
皇上在看着他。
他突然跪倒在地，高声道：“愿皇上三思，臣已派人前往西域寻求解决疫病之法，请皇上不要……屠城。”
“只是封城罢了，若是疫情实在难以控制，放火烧城只是最后的办法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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